病房里。

霍沉离睫毛微动，猛然睁开了双眸，他的脑子还不够清醒，却下意识的扫视了病房一周。

乔夕一直注意着他，见他醒来，漂亮的脸上染着欣喜，赶紧道：“干妈，沉离醒了！”

霍夫人抬眸一看，果真见着霍沉离睁开了眸子。

“沉离……”霍夫人出声，霍沉离便阖上了眸子，也没有应话。

她面上的欣喜淡了几分，带了点不自然。

她很高兴她儿子醒过来，但看他一副不愿搭理她的样子，再一想到他昨天的样子，她抿紧了唇，想给他掖被子，却被他抬手避过……

乔夕见状，眸色微微闪了闪，又见霍沉离没有敌对她的意思，她温柔的开口道：“沉离，昏迷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我带了些清淡的饭菜，你先吃一点吧……”

门外，郭副官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乔夕的话，但她也没说什么，温柔又优雅的拿起一旁的饭盒，准备揭开盖子。

霍沉离睁开了眼睛，眸光落在郭副官身上，话却是对着旁边两个女人说的：“出去。”

郭副官附和着霍沉离的话，“夫人，您先回去休息，我和少督军还要商议事务，可能没办法顾及到您。”

至于乔夕，郭副官知道自家少督军不喜欢这个人，直接忽视了她。

霍夫人觉得这是霍沉离不想看到她的借口，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要他好好休息的话，带着乔夕离开了病房。

乔夕倒没什么反抗，临走前，眼角余光多看了霍沉离两眼，眸色幽深。

病房门被关上，郭副官望着病**的男人，皱眉问道：“少督军，你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吗？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霍沉离没回答他的话，俊美的脸上冷静异常，声音淡漠。

“蛮军的情况如何？”

闻言，郭副官的眼睛微微红了红。

他家少督军真的太好了，感情上专情专一独宠，活计上也是尽职尽责，顾婠婠那个女人真是太不懂得珍惜了，这样的绝世好男人，上哪找去？

竟还敢给少督军戴绿帽……

“在牢里关着，看守的都是我们的人，没人敢动他。”

“嗯。”霍沉离低应一声，掀被起身。

“少督军，您这是？”郭副官一见他这样，连忙上前搀扶他。

霍沉离避开他的手，一边穿衣，一边道：“审讯。”

郭副官把滚到嘴边的话咽下，给霍沉离递上霍夫人先前为他准备好的，干净的外衣。

虽然他担心霍沉离的伤势，但霍沉离决定的事一向不容反驳。

郭副官看见霍沉离的头、手、腿都包着纱布的样子，心底微微叹着气，见霍沉离什么也没问，更是一句也没提过顾婠婠，心想：少督军必定很伤心。

也不敢刺激他，郭副官打开车门，默默的开车。

霍沉离昨晚发生了车祸，他的车已经不能用了，现在郭副官开着霍家的车，手感还有些陌生。

很快到了警署，郭副官推开办公室大门时，霍沉离一眼便看到了霍雅祺困倦的脸。

霍雅祺看起来很憔悴，应该在这儿等了很久。

郭副官自觉低头，关上门离开。

霍沉离迈步往里走，他把外套放好，问道：“怎么来了？”

霍雅祺站起身来看他，“哥哥……”她的话顿住了，眸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额头上，“你的伤还好吗？”

她是知道他出事的消息的，这件事闹那么大，霍家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坐在椅子上，俊朗的面容平静寡淡，“没事。”

她微微抿起苍白的唇，“哥哥，你和嫂子……”

男人侧眸看她，没有多余的动作，但霍雅祺却看出他不想多谈顾婠婠。

她叹了口气，还是道：“昨天，我自作主张给嫂子说了顾枭没死的事，只告诉了她，声音压得很低，干妈应该没听到，我不知道会不会打乱哥哥的计划，哥哥若是想骂便骂吧，是我不好，对不起……”

男人拿起钢笔的动作一顿，垂着眸子，没出声。

霍雅祺犹豫了会，“哥哥，嫂子只是当时没信我说的，但昨天那个情况，嫂子也未必不想要这个孩子，她……”

“够了。”他抬眸看她，捏着钢笔的修长手指微微蜷起，冷声问：“她怎么样了？”

霍雅祺知道他问的是顾婠婠的身体。

“听说没事了，现在应该在家里休息。”

她并不知道最后是苏晟带走了顾婠婠，此时的语气很自然。

霍沉离没说什么，低下头翻开了卷宗。

一阵静默中，霍雅祺把手中顾婠婠签好字的离婚书，放在了霍沉离的桌上，她收手，凝眸看他，“哥哥，真的要离吗？”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来送这份离婚书，昨晚总督军把东西交给她，便叫她在这儿候着，直到把这东西，完好无损的交到霍沉离手中为止。

但她知道，霍沉离又怎么可能想要离婚？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没吭声，刺目的光被窗帘挡住，但还是有少许的阳光落在了他的侧脸，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没签字，甚至没看桌上的离婚书一眼。

霍雅祺见此，无奈的摇头，揉着眉心离开。

大门开开合合，霍沉离始终很平静，平静地翻开文件，平静的处理公事，平静的手中的笔突然被捏的变了形。

他猛地起身，一脚踹翻了桌子，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离婚书上，满是戾气。

他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指被捏得咯吱作响，掩在了桌椅翻倒的巨响里。

听到响动，郭副官连门都忘了敲，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少督军，出什么事……了。”

他从满地狼藉中抬头，看到霍沉离垂眸，正平静的在整理袖口，披上外套，跨步走过洒落一地的狼藉。

“少……少督军，您要去哪儿？”郭副官咽了口唾沫，问得小心翼翼。

“审讯。”高大挺拔的男人留了两个字，毫不犹豫的走出了办公室。

郭副官低头看向散落一地的文件，认命的开始收拾。

大概是压抑久了，发泄发泄也是好的。

……

阴暗的牢房静谧无声，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蹲在角落的，双手被束缚的张程抬头。

见到霍沉离的一瞬间，他的手猛然收紧，他头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同霍沉离一样，缠着绷带。

牢门打开，霍沉离摆手，他身后的士兵退出了牢房。

霍沉离问他：“怎么样，还好吗？”

四下无人，张程慢慢站起了身，低低地说：“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没事，我会再找机会送你离开。”

“不用，”张程捏紧了手，手心冒出丝丝冷汗，“现在总督军盯得紧，我已经在他面前露了脸，你若是再冒险救我，必然会暴露身份。”

“你听着，我的命在伟大的道路面前，不值一提。但你不一样，你必须藏好了，这样才能帮助更多的兄弟！”

霍沉离眉头紧拧，淡淡道：“我说了，会再安排时间，其他的我会想办法，只是下一次，你别再莽撞。”

张程垂眸，更加愧疚了，良久，低低地问：“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没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张程羞愧的无颜看他。

如果不是为了他，或许孩子就能救下来了。

霍沉离面色平静，声音也淡漠至极，“和你没关系。”

顾婠婠有句话说得对，孩子不是揣在他的肚子里，她昨天不拿，明天也会拿。

她若是不想要，他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