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也呆住了，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嘴唇翕动几下，艰难地发出声音：“……何归？”

祁何归仓皇地垂下眼睫，微微侧首像是在躲避什么。

唐云踉跄一下才站稳，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祁何归面前，死死盯着他一头白发，语气中带着不知所措：“你、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原来刚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见我吗？”

她想到刚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后悔得想要打死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平添了几分憔悴，祁何归脸色黯淡，嘴唇苍白，再加上一头白发，怎么看怎么像受了重伤的样子。唐云慌忙去捉他的手腕，祁何归下意识挣动一下，但他现在和普通人无异，根本无法挣脱，脉搏被唐云死死扣住，唐云探了一下几乎惊得跳起来：“怎么回事？！”

她声音都高了八度，险些以为自己探错了，赶紧再探。但不论她怎么把脉，得到的结果都只有一个——祁何归体内空空，毫无修为。

她现在宁可是自己探错了，他抓着祁何归的手语无伦次道：“怎么会这样，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一点修为都没有呢？……肯定是我感觉错了……”

她不死心地想要再探，但祁何归轻轻抽回手。唐云怔怔地看着他，眼眶发红。

后面赤阳道人缓步上前，叹了一声：“我说了，元游这样完全是因为你。”

唐云大脑里还乱糟糟的，闻言没反应过来：“……因为我？”

赤阳道人叹息：“你可知元游此前修的什么道？”

唐云不知道，她茫然地看着赤阳道人，心中有了十分不好的猜测。

赤阳道人一字一顿地说：“是无情道。”

唐云手一哆嗦，下意识去看祁何归，正正对上他痛苦又饱含爱意的目光。

唐云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之前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赤阳道人看着唐云茫然可怜的样子，也说不出来什么难听话了，他道：“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可以怀疑一切，但不能怀疑元游对你的感情。他为了你，修了一百四十多年的修为全部都可以放弃，要知道这个年龄重修风险极大，极有可能丧命。他连修为和命都能给你，还有什么是不能付出的？”

唐云本来是呆呆地听着，但突然之间她仿佛触电一样狠狠哆嗦了一下，倏然抬头去看祁何归：“你——重新修炼？这时间哪里足够！”

祁何归定定地望着她，目光苦涩：“我知道七年时间可能不够，但我想用这七年时间去拼一个有你的未来，成败生死在此一举，所以当时我不敢贸然给你答案，我怕自己折在修行道路上，所以说下次见面会给你答案。”

唐云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她粗暴地擦了一把眼睛，强稳住颤抖的声线问：“所以你当时想着七年后见面再给我回复？”

祁何归点头。

唐云闷闷地说：“但这简直太难了，太难了……”极大的可能是，七年之后他们永不相见，已然隔世。

唐云一把抱住祁何归的腰，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将自己沉浸在淡淡的雪松香中。祁何归颤了一下，缓缓抬起手臂虚虚环住唐云的肩膀。他温柔的声音传来，唐云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我本来不想让你担心，便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找来了。抱歉，之前给了你一个没有未来的承诺，是我太贪心了。”

贪心那炽烈明媚的感情，贪恋那温柔笑语，在她眼神亮晶晶地问“你喜欢我吗”的时候忍不住给了对方希望，丝毫不加克制地说出了“喜欢”那珍重的二字。

赤阳道人稀罕地看着自家徒弟，仿佛在看什么新奇东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然不知道自家这寡言少语高贵冷艳的徒弟竟然也能有这么温柔的表情，竟然也会有这么多话！

他稀奇地盯了一会儿，功成身退，悄无声息离开了石窟，石窟中只剩下唐云和祁何归两人相拥而立。唐云死死抱着祁何归，仿佛要借助这一抱把无法宣泄的情绪全部传递给他一般。

祁何归感觉自己肩头的衣服微微濡湿。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捧起唐云的脸，一行眼泪划过对方的面庞，砸在他手指上。祁何归轻轻为唐云拭去眼泪：“别哭。”

唐云哽咽地说：“对不起。”

祁何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什么对不起，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能和你在一起，失去所有也在所不惜。”

唐云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发狠低声道：“不许，既然你说了喜欢我，那就要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生命！七年罢了，我等你！”

祁何归顿了顿，轻轻道：“好。”

唐云抬头看他，认真地说：“之前你说再见面之时会给我答案，现在已经见面了，所以你的答案呢？”

当时唐云问“你愿意和我交往吗？”，这句话一直在祁何归脑海中，在睡梦中重现，记忆犹新。他温柔地看着唐云，眼中是深沉的爱意。他轻轻地、又郑重地说：

“我愿意。”

唐云这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她踮起脚来，本想吻祁何归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偏头，亲在了对方脸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嗯……”

祁何归拉过想要闪避的唐云，在对方惊慌失措的眼神下，一吻轻轻印上她的唇。

这一吻浅尝辄止，仿佛蝴蝶翅膀拂过花瓣一样轻柔，唐云甚至都没怎么咂摸出来味道就结束了。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正儿八经的一吻，唐云脸色有点发红，她摸了摸嘴唇，虽然不好意思但语气十分坚定地说：“盖过章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别想跑。”

祁何归低笑一声，拂过那柔顺的发梢：“求之不得。”